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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-> 都市言情 -> 风卷珠帘

第 4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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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转眼就是太妃进府的日子。

    叶纤柔暗忖着叶莲柔的心意,提前两日就对外报了病,让黄鹂儿去听雨轩找了叶莲柔,说她早晨贪吃了凉茶,发起了低烧,去问叶莲柔求了两副成药拿回去吃。

    果然叶莲柔大费周章给她送了许多药来,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病了。

    于是到了太妃回府那一日,叶纤柔从始至终都没有出面,龟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足不出户的闷头睡觉,而外面不论是太妃、王妃,还是叶莲柔或者其他什么人,全都没有提到她。

    仿佛她在府里是个空气似的。

    太妃进府这一天竟悄悄的就过去了。

    叶纤柔敢这样自作主张,并非是怕了叶莲柔不想惹事,而是因为王府的规矩实在是太好了,她不过是对外称自己喝了凉茶不舒服,大厨房就送来许多好吃好喝,竟比平常好了许多。

    既然有如此好事,她干脆就彻底“病了”。

    自从叶莲柔离开白露苑去了听雨轩,叶纤柔的日子不但没有想象中的悲惨,反而没了头顶辖制而渐渐有了起色,比如,大厨房从来没有明着克扣她的饮食,便是早膳,也都四菜两汤三主食。

    比起从前在金陵或者伯爵府,现在简直是天堂。

    黄鹂儿每每去厨房提膳,绝没有人公开索贿或者故意刁难,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叶纤柔在这个节骨眼执意要称病,也不是什么心机,就是忽然发现称病与平常不出门没什么区别,反而能有许多好处。

    黄鹂儿气死,阻止不了姑娘这样瞎胡闹,只能和姑娘一起拼命吃银耳桂花粥、冰糖燕窝羹这些极好的补品。

    就是叶莲柔,也送了半包。红糖与一包红枣来安抚她。

    叶纤柔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,叶莲柔不想叫她在王府里抛头露面,王妃也是这个意思,只要她不出来,什么都好说。

    既然大家是如此情形心气一致,她也觉得挺好,不社交而已,又不会死人。

    唯一一处让叶纤柔觉得很奇怪的,就是为什么太妃对她,也同王妃一样,对她不闻不问?

    好歹像王妃一样派个人来问一声看一眼也算数,可偏偏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太妃居住在王府兰曲湖北侧的地势略高一点的“清溪园”,这里与王府别处的院子都不一样,这里头就是一处独立的园子。

    里头有假山有花园,还有专门引来的活水,绕着里面流淌,最后流出园子,流进了下边的兰曲湖。

    这是当年修建王府时,王爷的一片孝心:听说当年修建图纸被王爷改了好久递去工部,被工部呈交陛下,陛下也为王爷的孝心感动,因此加大了给王爷建府的经费,其中所费钱财,实属众多王爵里的头一位。

    由于这是王爷孝心所致,又提前支取王爷十年俸禄,那些御史倒是全都把嘴闭上,不好言语。

    太妃被儿子亲自从宝塔寺接了回来,高高兴兴的要在清溪园里设宴,与儿子媳妇,还有几个小辈一起畅饮共食,共享天伦。

    王妃操办了此番接风,太妃说什么她就应什么,一副好儿媳的模样。

    大家齐聚在清溪园,高审明确知道叶纤柔做不及叶莲柔要的活计,“装病”不出,窝在白露苑哪里都不去,就是早晨采集露水都不去,所以他才放了心的来母亲这里坐着。

    叶莲柔这是第二次见到王爷,心动不已,她按捺着自己的情绪,竟觉得叶纤柔那种总爱低头真的是很好遮掩情绪的手段。

    但她不是叶纤柔那种小家子气的人,只能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,不让人瞧见她的不妥。

    只是,坐在她旁边的杨兰就心意外露,面颊微红手指纠结的扣搭一起,分明是春心萌动的模样。

    叶莲柔心中哂然,她猜的不错,这杨兰当真不是单纯的为了探望她的王妃姑姑,或者是为了来给太妃祝寿,根本也是为了那个侧妃的位子来的。

    只是如今见到了王爷,终于叫她捉住了杨兰动了凡心的证据。

    上座的太妃不知同儿子说到了那里,忽而望着叶莲柔这边,来了一句,“叶家的两个小姑娘都来了啊,都是美人胚子,就是长得十分不像。”

    王妃没反应过来,只是略感。诧异,有点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而高审则是心里一个“咯噔”,瞬间往那边看去,手里的酒差点都洒了出来。

    原来是太妃看错了,不是她。

    高审渐渐找回了知觉,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反应过激,举起僵硬的手臂,送酒入喉,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要不是她不来,他绝不会来这里,更不说在这里坐半天?

    高审心情复杂。

    虽然太妃是眼神不好,虚惊一场,但他还是坐不住:万一叶纤柔忽然病好了,要来这里给太妃磕头怎么办?

    那边坐着的叶莲柔和杨兰先被太妃认错,又被王爷目光如炬地看过来,立刻都羞赧。地低了头。

    高审慢慢调匀气息,漠然收回目光,觉得自己实在大惊小怪,就算,就算她知道自己是晋北王又能怎么样?!

    又会怎样?会再也不敢和他见面,会躲着避着,有多远跑多远吧。

    到那时候……他怎么给她帮忙倒卖珍珠,帮她往外托卖手帕,帮她赚钱?

    王妃悄悄觑着王爷,见他神色不虞,甚至有点想走的意思,就把心放下,待要同太妃解释,那边杨兰先站了出来。

    杨兰上前行礼笑道,“请太妃娘娘安,侄孙女不是叶家的小女儿,侄孙女姓杨,是王妃的内侄女。”

    太妃佯装眼花,眯眼瞧了一会儿,方才了然,淡淡道,“哦,原来是杨九郎家的孩子,好,好,是个好孩子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本没有什么瑕疵,但杨兰没有说她家人,太妃就知道杨兰父亲是杨九郎,着实耐人寻味。

    叶莲柔更是发现太妃说“杨九郎”时,杨兰竟有点神色尴尬的情形。

    难不成她父亲有什么不好的。

    就在她含笑去看王妃的瞬间,叶莲柔把之前与杨兰玩笑的一切都连起来:难道杨兰父亲是庶出!

    杨兰是嫡出没错,可她那样忌讳庶出,除了她爹是庶出之外,再没别的天衣无缝的解释。

    这个结论太让叶莲柔吃惊了,简直是今天最大的意外之喜。

    太妃自觉与杨兰说了两句,就转头来叫住叶莲柔,朝她招手,“可怜的孩子,我的莲姐儿啊!你母亲不幸……,你也莫怕,好生就在王府里住着,没事儿!我在这里呢,有我一日,这里就有你的,日后你有什么心事尽管来找我!”

    叶莲柔感动极了,本来是跪在太妃面前行礼,最后被太妃拉着顺势就抹着眼泪倒在太妃怀中轻泣。

    太妃抚摸着叶莲柔的背轻轻拍着,安抚道,“好孩子,三姐儿呢,她怎么没来?”

    叶莲柔勉强止住眼泪,行礼抱歉道,“妹妹身子弱,去年生了一场大病,常在屋里养着,这两日又贪吃结果吃坏了东西,卧床不起。但凡她有一些力气,我就叫她爬过来给太妃磕头了。”

    太妃看向王妃,皱眉道,“你在家管着一家子老小的吃穿,真么能出这样纰漏!我不在府里,你就乱了分寸,这都是陛下送来的贵客!怎么能如此慢待!”

    叶莲柔没想到自己一个不好,竟被太妃当成了抢,狠狠打在了王妃得了脸面,她心下大乱,慌忙流泪道,“是妹妹贪吃凉茶,不干王妃的事儿,我已经教训过妹妹了!她往后再不敢的!”

    太妃抱着叶莲柔安慰,“你这个孩子,就是心善。她身子不好,就将养着,不必紧张着她来见我。”

    与叶莲柔说完,她又抬头问王妃,“你可知错?”

    王妃气得脸色发白,却只能垂首听训,太妃不依不挠,她拭泪伏首。

    她等着王爷帮她说话,可向来总在太妃面前维护的王爷今日竟也皱了眉头,只来问她,“怎么回事儿?”

    王妃满腹委屈,抹着眼泪道,“纤姐儿向来身子弱,也是我疏忽了,往后必当谨记太妃教诲,好生照顾三位表小姐。”

    高审想着叶家三姑娘病了好几日都没好,点头提醒道,“是该仔细一些。上次我也提醒过你,你就是太纵容那些下人,若是再有这样情况,该惩戒的惩戒,该撵走的撵走。人生在世焉有不犯错的,你是主母,便是做错了什么,及时改了就好,莫要一错再错。”

    王妃心下大骇,慌忙跪着请罪,不知怎么王爷忽然在太妃面前、甚至是在两位表小姐面前这样不给她脸面。

    高审摆摆手,似是不予计较不愿再多言似的。

    他还记着上次叶纤柔说的那些话,她口中无心,却道出了王府这些年来的管理漏洞,从前不查便罢了,一查,全都是问题。

    就算大厨房已经整改,但整个王府还是乱糟糟的。

    说完这些,他晓得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大家都不自在,就向太妃道了告辞,让这些女眷好轻松说话。

    太妃却不肯让儿子就这么走了的,沉下脸变得十分生气,手掌用力拍在桌子上,把桌上的茶钟都派的抖了抖,“我一回来你就要走!你在这里坐了半天,同我不过说了一句‘母亲’,同你媳妇就说了那么多话,我还等着与你说我在山上的见闻,你倒好,转身就说走!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了?”

    高审无奈,拱手认错,“母亲莫要生气,都是儿子的错。”

    太妃说着生气,一时没控制脾气竟哭了出来,用帕子擦着眼泪伤心道,“罢罢罢,你姐姐早早嫁人没了,我眼前就你这么一个孩子,你明知我舍不得你,你还要说‘你的错’,你这是不叫我心里好过!”

    太妃亲生的女儿命不好,在隐太子被圈禁那段时间到了出阁的年纪,当时宗人府随意寻了个人家将人嫁了出去,不到今上解了隐太子府的圈禁,那个姐姐就没了。

    这话说出来,别人不怎样,太妃自己就哭得不成样子。

    叶莲柔见着太妃这样,不敢再出声,悄悄侍立在旁边,只做伤心的模样陪着一起落泪。

    被太妃点名训斥的高审没什么不言语,像个木头一样垂首立在那里,人任凭母亲教训似的。

    每每他祭出这一招,太妃就拿他没办法。

    果然,太妃见他如此,有气又没办法,只能摆手,“我也见不得你这样,你走吧,这里你不自在,大家都不自在。你这里出去,要去哪里?走吧!”

    “母亲息怒,儿子不出府,就去苍渔洲读书。”

    太妃冷笑道,“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要靠你考功名不成?今晚上不准去苍渔洲,哪里都不准去,就留在正院里,我等着抱孙子,你胆敢不听话,明日我就告御状,骂你不孝!”

    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

    王妃勉强让自己脸色好看一些,这个婆婆实在太狠毒,明知她根本不住正院是在崇芳楼,偏嚷着让王爷什么“留在正院里”,果真是人越老越爱作妖。

    大家都不敢这时候触太妃霉头,唯有一个天真烂漫的杨兰站起来行礼笑道,“太妃娘娘可记错啦,姑姑不住正院,姑姑住在牡丹园那边的崇芳楼呢!”

    太妃做出讶然的样子,顿了顿,失笑道,“哦,原来是崇芳楼,记错了记错了,崇芳楼,好地方。”

    叶莲柔把这太妃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,佩服太妃的心计手段,实在不愧是当年隐太子府活到了最后的良娣娘娘。

    高审不等太妃再说什么扫兴的话,直接了当道,“王妃向来身体不适,太医也叮嘱过。儿子还是去苍渔洲休息,明日再来给母亲请安。”

    说罢,他也不等太妃再有什么反应,转身就走了。

    除了太妃,全都起身恭送王爷离开。

    太妃悠悠叹气,等王妃回转过来,主动拉着王妃的手安抚,“你也不容易,我都知道。他那个性子,都是我惯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叶莲柔低了头,用帕子也沾了沾眼角,遮掩脸上的嘲讽。

    外边已经天气尚好。

    高审走在路上,说是要去苍渔洲,但走着走着,就往练武场那边去消耗精力了。

    从练武场出来,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。

    清溪园那边仿佛歌舞升平,隔着一座兰曲湖,这边安静的好似丛林幽境。

    人人都去清溪园讨赏,这边竟一路没有遇见一个下人。

    高审独自从小路走到了假山石那里的分岔路口,不知不觉竟绕去了叶纤柔独自住着的白露苑。

    走到那大门口,发现正大门的外头落了好大一只铜锁。

    他在这里站了半晌,盯着那铜锁,目露厉色。

    暗卫在暗处隐藏了半晌,最后悄悄站出来,立在王爷身后拱手道,“小门开着。”

    高审压抑着内心的怒火,“嗯”了一声,目意让他带路。

    小门的看门婆子是自己人。

    上次高磊奉命把之前看门的婆子弄断了腿,换了这个,本来是随手小事一桩,为着日日盯紧叶家三姑娘的,谁知竟在今天派上了用上了。

    又有谁知道王爷这样的人物,竟有这种爱好呢。

    从那日王爷莫名其妙去了绣坊,丢帕子捡帕子什么的,他就知道,总有这么一天。

    暗卫带着王爷绕去了小门那边,先让看门婆子开了角门,然后他进去把无干紧要的人都引开。

    可实际上这里没什么人,这一步几乎可以省了。

    暗卫在前头闷不做声带路,王爷在他后面不出声音的跟着。

    他来这里很多回了,轻车熟路的带着王爷穿过长道,走进后院,然后指着后院的另一个虚掩着的角门,示意就是这里。

    这院子里终于有了人气,比方才安安静静的情形好多了。

    暗卫飞身上树,很快下来,与王爷耳语,东跨院通往前院的角门外头那里,有两个婆子坐着说闲话,寻常不来这边院子。

    而从前总是跑得不见踪影的燕子今日却因姑娘生病,叫人知道她这时候去外头凑热闹,难免会被斥责,只能留在院中,此时正靠在墙根下晒着太阳,头一点一点的,仰脸闭着眼打盹。

    高审对暗卫摆手,暗卫立刻退下,一个转身的兔起鹘落,就不见了。

    他却没有像暗卫那样跳去树上,而是原路返回,绕到了后院,然后扶着墙沿,飞身跃上屋顶,算着步子,找到叶纤柔常做针线的那个屋檐上,坐下,轻轻掀起屋上瓦片,看向里边情景。

    叶纤柔一无所觉,对黄鹂儿道,“我真的是给我做的袜子,你总是怀疑我做什么?前儿你说要学画花样,喏,就这个抹额,你照着我画的重新画一幅,若画的好了,我再教你怎么用花样打底子。”

    黄鹂儿不为所动,盯着三姑娘问,“姑娘脚就那么大点儿,怎么能剪那样大一坨的布来?”

    叶纤柔坚定道,“我还小呢,……我个头这半年长了这么多,脚也长大了呀,我就想,就把袜子的长度放一放,等下半年说不定穿着就不小了。”

    黄鹂儿冷笑道,“姑娘别说瞎话了,姑娘就是长到一百岁,脚也长不来那样的大!”

    苏寒露小声反驳,“我裁剪不如你,剪裁错了练练手而已,这你难道也看不出来?”

    黄鹂儿简直气到要发抖,“先是帕子,接下来是袜子,姑娘什么心思奴婢一清二楚,这里只有咱们两个,姑娘何必装傻。”

    高审在屋顶上没有遮挡,太阳晒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晕,改蹲为坐,觉得酒意有点上涌,头有点晕。

    下边又吵了两句,然后是她的委屈的声音。

    他低头再去看,看见叶纤柔抿唇,紧紧抓着一双挺大的夏绸做的袜子,双目含泪,却始终坚持,“就是我的袜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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